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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来到美术馆第八十二期诗人艾略特·温伯格，是美国当代著名诗人、翻译、散文家、编辑，他的译作品和散文在知识分子中广受爱戴。温伯格对自古以来的一切文学都有兴趣，他熟悉西班牙语，并受到东方哲学的强烈影响，诗歌意境空灵而澄澈，意象排列神秘而多样化，有人称他的散文像诗，他自觉自己的诗更像是散文。

诗人：艾略特•温伯格

策划：王寅

主持：秦三澍

现场翻译：金雯

地址：黄浦区威海路48号民生银行大厦5F

地点：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5F多媒体教室

交通：地铁1/2/8/14人民广场、一大会址黄陂南路

时间：2024年10月06日

14:30-16:30

拉坎敦人

在墨西哥恰帕斯州的丛林里，拉坎敦人在没有墙壁的茅草屋里、在几乎一动不动的吊床上睡觉。

有人说：

如果你梦见一头驴子，就会刮起大风。

如果你梦见玉米饼，你就会看到一头食蚁兽。

如果你梦见一头食蚁兽，人就要来了。

如果你梦见一只白蚁，你就会看到一头美洲豹。

如果你梦见一头美洲豹，人就要来了。

如果那头美洲豹咬了你，来的就不会是人。

如果你梦见自己醒了，你就会在森林里受到惊吓。

如果你梦见一面镜子，你就会看到白色的石头。

如果你梦见自己的舌头，那就要当心了。

都是鸟就意味着要发烧；都是鱼就意味着你的胃会痛。

如果你梦见自己担心价格，你就不用担心价格。

如果你梦见一场聚会，你就会长时间感到无聊。

一只葫芦就是一头美洲豹的头；老旧的独木舟就是一条鳄鱼。

如果你梦见一座房子，你就会看到一头野猪。

如果你梦见一撮胡子，你就会看到一头野猪。

如果你梦见一把扫帚，你就会看到一头野猪。

如果你梦见一台收音机，你就会看到一头野猪。

如果你梦见一位诗人，有人就会哭。

一把猎枪就是一头野兽的牙齿。

豆子是蛆，蛆也是豆子。

如果你梦见自己在写作，你会被一条蛇咬一口。

如果你梦见一片湖，那就什么都不是。

如果你梦见一只青蛙，那就什么都不是。

如果你梦见一朵花，那就什么都不是。

如果你梦见天堂，那就什么都不是。

如果你梦见树叶，那就什么都不是，但如果树叶在风中颤动，蚱蜢就会吃掉玉米。

如果你梦见雾，伤心、生病的人就要来了。

如果你梦见自己知道什么，那你就是不知道。

如果你梦见一圈月晕，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梦里纤细的事物会变得粗壮。

梦里注定的事不会发生。

蓝

一

   历史倒流得足够远的话，就没有了蓝。

 “蓝”“黑”“金发”“耀眼”、法语里的“白”，甚至“黄”都是从原印欧语系的一个词“bhel”而来。这个词的意思是照耀、燃烧、闪烁，或是指已经被烧焦的事物。

   荷马所描绘的大海是臭名昭著的“暗酒色”。奥德赛的头发是风信子的颜色。（而失明的古典主义者弥尔顿在书里给了他的亚当“风信子般的卷发”。）

在亚洲、非洲以及被哥伦布发现之前的美洲大陆的大多数语言里，只有一个词用来描述蓝色和绿色。毫无语感的语言学家们把这个词叫做grue (注：也就是合成了英语里的绿“green”和蓝“blue”)。

   梭罗说：“即使从同一个角度，瓦尔登湖也会有时是蓝色，有时是绿色。存在于天地间，这条湖合成了两者的颜色。”

   历史倒流得足够远的话，欧洲语言里的非洲人是蓝色的。在冰岛的传说中，乌鸦是蓝色的。

   在威尔士语里，“glas” 这个词指的是天空、草地、银的颜色，也是生机、生命力的意思。在中世纪的英语里，“blewe”这个词同时指代海洋和残灰的颜色。

   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主要使用的颜色是黄、红、白和黑，也就是他们种植的不同种类的玉米的颜色。

二

   康定斯基曾说过，蓝创造了超自然放松的感觉。“当蓝深到近黑的时候，它成了几乎不属于人类的悲伤的回音。当它淡到近白的时候……就变得微弱而遥远。”

   康定斯基引用了德国魏玛一位弗鲁登堡医生讲的故事。他的一位病人吃一种酱的时候总是会尝到蓝。康定斯基没有说这是什么酱。

   康定斯基写道：

   “在耀眼的黄光里有淡淡的蓝点。只有我的眼睛看到了淡淡的蓝点。我的眼睛很受用。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在耀眼的黄光里看到淡淡的蓝点呢？”

四

   蓝是一只蜗牛。

   在圣经希伯来语中，蓝这个词是“tekeleth”，那是一种蜗牛的名字，蓝色染料可以从这种蜗牛身上提取。

   犹太法典《塔木德》里说这种蜗牛每隔七十年才出现一次。

五

   劳尔·杜飞说：“蓝是唯一色度稳定的颜色……蓝永远是蓝。”

   蓝是波斯天堂的颜色。

   在毛利语中，蓝色（kikorangi）是肉体（kiko）与天空（rangi）的结合。

六

   受到人类学家的问询，一位惠尔乔萨满法师把潘通301C确认为神圣的蓝。

七

   雅兹迪人是伊拉克北部和亚美尼亚高加索山区偏远山谷的牧民，他们讲库尔德语，但不认为自己是库尔德人。他们说自己来自印度，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相信轮回转世，还执行严格的种姓制度。我们并不知道有多少雅兹迪人。如果你问一个人他是不是雅兹迪人，他不会回答。他们崇拜撒旦，把他叫作“孔雀天使”。撒旦被上帝所宽恕，所以不是恶魔。

   雅兹迪人有两本圣书。其中，《雅兹迪黑书》的唯一抄本在数世纪前被偷走，据说被带到了英国，但是有叫作“说话人”的男子们可以背诵书中的每个词，并传给他们的儿子们。

   他们被禁止吃生菜。

  他们厌恶或者说害怕蓝色。他们语言里最可怕的诅咒是“你穿着蓝衣倒地而亡”。

选自《杜甫一生》

*

一座废弃的庭院：一棵老树：

寺庙里的一口大钟倒在一侧：

我生活的世界。

他们赢了我们输了；我们输了他们赢了。

藤蔓缠绕着慢慢腐烂的尸骨。

她知道上了战场的他不会再回来，只是

还在他留下的衣服上打上了补丁。

*

一位女子在街上哭泣。

一个男童吹着口哨走过。

一位军官换了匹马。

云是棕色的，一动不动。

起风了。

万物各行其是：

鸟儿俯冲下去捕捉昆虫。

月光透过林间的叶子。

士兵守护着边境。

我，被困我身。

*

天亮了；黑暗褪去；星光黯淡；

雪停了；

塔楼上的喜鹊、成群的乌鸦起飞了；

城墙边的河水几乎不在流动：

回家还有很长的路。

*

士兵还在守卫着毁于一旦的宫殿：老鼠在地砖上窜来窜去。

一只松鼠在自己残破的巢穴外双手合十。

那风中的蒲公英也曾有根茎。

像鹪鹩一样活着，在高高的枝头默默无声，你就能活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想象着她的面容，怀疑地看着我。

*

这么高的山里，连猿猴都感到寒冷。

风吹散了大雁的队形。

在真谛寺，我向大师请教佛法，

他说我写诗是迷惑所致。

我想起汉代的诗常以“西北有浮云”开篇。

确实，我的思想像浮云般缓慢移动，而云却不再纠结。

现在的诗人坐在一根木头上等待着一条鱼。

*

鸟儿鸣叫，呼唤着同类。

长臂猿挂在枝头，模仿着对方。

海鸥站成一排，只想着自己。

三十年未曾再见到你，脑海中还能看到你上了渡船。

灰烬在逝去的心里燃烧着。

诗人 艾略特·温伯格

他的文学随笔集包括《因缘之痕》《基本元素》《鸟之幽灵》《天使与圣徒》。他的政治杂文集有《我所听闻的伊拉克》 《这里发生了什么:布什编年史》。他写过一部关于中国诗歌翻译的研究著作《观看王维的十九种方式》，翻译过北岛的诗歌， 编辑过《新方向中国古典诗歌选》，并担任「画诗:中国书写」 系列的总编辑。他的译作还包括拉丁美洲诗歌和散文，例如《奥克塔维奥 · 帕斯的诗》、帕斯的《印度之光》、比森特 · 维多 夫罗的《阿尔塔索尔》、哈维尔 · 维拉乌鲁蒂亚的《死亡忆旧》、 博尔赫斯的《七夜》和《非虚构写作选集》。自 1975 年以来， 温伯格的作品一直在新方向出版社发表，并已被翻译成三十多种语言。

主持人 秦三澍

1991年生，诗人，译者，青年学者。巴黎高师“知识共和国”实验室文学博士。出版诗集《四分之一浪》以及近十部文学译著。曾获柔刚诗歌奖、大江南北新青年诗人奖、未名诗歌奖、全球华语大学生年度诗人奖、人民文学·紫金之星奖、北京诗歌节青年诗人奖、扬子江年度青年诗人奖、阿尔勒CITL国际翻译家驻留奖助等。现执教于复旦大学中文系

策划人 王寅

诗人、作家、摄影师。出版诗集《王寅诗选》、《灰光灯》、《低温下的美》等著作多种，先后获得江南诗歌奖、东荡子诗歌奖等多个诗歌奖。作品被译成十六种文字并在海外出版。

现场翻译 金雯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和国际汉语文化学院双聘教授、博导，国汉院比较文学系主任。研究领域为18世纪，英美文学、比较文学和文艺理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8世纪欧亚文学交流互鉴研究”首席专家。著有Pluralist Universalism(俄亥俄州立大学出版社, 2012)、《被解释的美》(2018) 和《情感时代：18世纪西方启蒙思想和现代小说的兴起》（2024），在国际国内期刊上发表学术论文多篇，兼任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ultural Studies期刊(SSCI, AHCI)编委。译著包括布鲁姆《影响的剖析》（2016）、翁达杰诗集《剥肉桂的人》（2018）、乔丽·格雷厄姆诗集《众多未来》（2020）和《诗人与牡蛎：威廉·库珀诗歌选》（2023）。并以“莫水田”为笔名在自媒体上写作评论、随笔与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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